首頁新聞中心蘇州翻譯公司“巴蜀譯翁”,“譯”不盡的驕傲與傳奇
《少年維特的煩惱》《浮士德》《格林童話》《魔山》《茵夢湖》……“非經(jīng)典,我不譯”
一生中最驕傲的是什么?
在重慶圖書館專為他建立的巴蜀譯翁文獻館,楊武能思考著記者提出的問題。
這個以他的筆名命名的文獻館內(nèi),墻上掛著他的照片和生平介紹展板,展柜里是他翻譯的德語名著的不同版本,寫作手稿,馮至、季羨林、錢鐘書等師友的書信,以及世界歌德研究領(lǐng)域最高獎“歌德金質(zhì)獎章”、聯(lián)邦德國總統(tǒng)頒授的“國家功勛獎章”、中國翻譯界最高獎“翻譯文化終身成就獎”等獎章。
85歲的德語文學翻譯家,戴著眼鏡,穿著短褲和涼鞋,語速緩慢。自己評價自己,是件難事。
“我這個人很驕傲,不可一世,也愛吹牛?!睏钗淠苷f。但在2019年,當他的老家重慶武隆區(qū)提出要在仙女山上給他建一個亭子時,他還是覺得“受不起”?!爱?shù)匾凶g翁亭,對應滁州醉翁亭,我說要不得,我不敢把自己和歐陽修相提并論?!?/span>
在楊武能的堅持下,亭子以巴蜀譯翁命名。亭子的楹聯(lián),是他一生的寫照:
浮士德格林童話魔山 永遠講不完的故事
翻譯家歌德學者作家 一世書不盡的傳奇
從事翻譯60多年,楊武能出版了《少年維特的煩惱》《浮士德》《魔山》《茵夢湖》《納爾齊斯與歌爾德蒙》等30余種德語文學譯著,也是新中國成立后《格林童話》第一個全譯本的譯者。楊武能說,自己的讀者應該數(shù)以億計?!爸袊卸嗌偌彝ィ蚁嘈庞胁簧偌彝サ暮⒆?,都看過《格林童話》吧,而且這些書現(xiàn)在還在不斷地再版?!彼^續(xù)“驕傲”起來。
談話中,他不大愿意聊太多翻譯,而是喜歡回憶自己的老師和親友,“一個小女人,還來保護我”的妻子王蔭祺,彈得一首好三弦的音樂老師王抒情、“像個皮球”的俄語老師許文戎……但是當談到恩師馮至時,他突然哽咽。“他死了,我就像父親死了一樣。別再問下去了,夠了。”
他中止了采訪。我們相約兩天后在他家中見面。
“吹口琴,我是認真的”
第二次與我們見面,坐在家里陽臺的單人沙發(fā)上,楊武能從一個木匣子里取出他的寶貝——口琴。
音符開始跳躍,他閉上了眼睛,一吹一吸之間,胸膛起伏,臉有些漲紅,似乎渾身都在使勁。吹完一段弗蘭茲·雷哈爾的《風流寡婦圓舞曲》,一旁的大女兒楊悅請他稍作休息。他沒聽,連吹三首后,才停下來喘口氣。
85歲的老人像個“人來瘋”的孩子,向來訪的記者展示著才藝。他玩口琴已經(jīng)玩到一定的段位,最近正摸索用名家彈的琵琶曲當伴奏,和自己吹的口琴配在一起?!拔乙岛桶樽嘁恢碌恼{(diào),不然吹出來怪難聽的。”他的匣子里有十幾支口琴,“從C調(diào)到G調(diào)都有。吹口琴,我是認真的?!?/span>
楊武能說自己是“母性的人”,就是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赫爾曼·黑塞所說的,富有藝術(shù)氣質(zhì)和流浪漢心態(tài)的人,對文藝特別是音樂有天生的領(lǐng)悟能力。學生時代,楊武能就對音樂有著濃厚興趣。高中時,課間休息他要么彈三弦,要么起音領(lǐng)唱,他還是校樂隊的隊長,在臺上用板胡領(lǐng)奏《金蛇狂舞》。人到晚年,音樂才能讓他又一次被人群圍繞。小區(qū)里,這位個頭不高、腿腳不便的小老頭,笑瞇瞇地把口琴吹起,就恢復了年輕時的魅力,和身邊的老年朋友們一起唱跳——這是他的社交。
初次和楊武能接觸的人,會覺得他說話直率,容易得罪人。曾有人稱贊他是“德語界的傅雷”,他說這是一個很高的評價,但他不高興。傅雷也是他的榜樣,可榜樣不能成為他的“天花板”,要青出于藍而勝于藍,就好比:“我非常尊重我的老師和前輩,但是不是我事事都不如他們?”“如果我的學生都是沒有進取精神、超越精神的人,作為老師我心里高興嗎?”
生活里的評價,他也在意。身上穿的白色短袖襯衫,朋友問他,楊教授,這件衣服是在德國買的吧?楊武能心里高興,明明是在樓下地攤上淘的,“穿起來好看就行,管它在哪買的。”
楊武能戴著一塊運動手表,時間管理曾是他的得意之處,“以前我抓時間抓得很緊,要不哪能翻譯出那么多書。”在去年B站播出的紀錄片中,楊武能還保持著多年來的工作習慣,4點半起床,5點開始修訂書稿。不少觀眾看到這個起床時間,都在彈幕里發(fā)出驚嘆。現(xiàn)在,楊武能開始接受“晚起”,允許自己“松懈”。
“6點多鐘起來,比以前推遲了,起來以后很松懈,不像以前起來就坐在電腦前做事。我就慢慢地,洗漱好了看看微信,8點鐘左右吃飯,10點多下樓曬太陽。午飯后睡午覺,下午3點多才起床?!?/span>
快到85歲時,楊武能下決心改變過去忙碌的狀態(tài),“就是要好好休息。但休息也不是躺下不動、什么都不干,我就干我喜歡的事。不那么喜歡的事,我就不干。”但一生摯愛的翻譯目前可能也被列入了“不干”的事中,楊武能把自己的很多譯著樣本,都摞在了陽臺的儲物柜里。他說,眼睛不行了,想翻的都翻了,其他的“自有后來人”。
自在、放松,楊武能享受著如今的狀態(tài)。他感嘆,這兩三年很多和他同齡的翻譯家都走了,“我把時間留下來,搞好我的身體。因為多活一年,就能多創(chuàng)造,多奉獻?!?/span>
6月,楊武能開始錄制講解自己的譯著、學術(shù)著作、散文隨筆的《譯翁說書》,這一節(jié)目近期將在B站播出。他打算將自己的著作一本本講下去,“就是講1000期也不算多?!?/span>
平時,楊武能用運動手表監(jiān)測自己的睡眠質(zhì)量。“昨晚是我一兩年來睡得最好的一晚。夜里睡了6個多小時,深度睡眠兩個多小時,最重要的是夜里只起來了一次?!彼麑τ浾哒f,這些新科技好用,拒絕才是傻瓜。
“在我這個年齡的人里頭,能像我這樣的很少?!睂π率挛锏慕邮埽沧寳钗淠堋膀湴痢?。
“因禍得福”
在楊武能看來,自己總能“因禍得福”。
1953年,楊武能從重慶育才學校畢業(yè),考入重慶一中,升學體檢時卻查出先天色弱,這意味著他只能學當時多數(shù)學生都不屑的文科。楊武能曾立志當一名電氣工程師,將來修建三峽水電站,但是色弱讓夢想破滅。
此時,另一扇門向他敞開了。高中期間,文學帶給這個敏感的少年精神上的慰藉。他和同學們一起朗誦魯藜、綠原、普希金的詩歌;他還愛讀小說,屠格涅夫是他的最愛,《羅亭》《貴族之家》等作品讓他如醉如癡。由于俄語老師講課生動,楊武能就盼著上俄語課,還下決心報考俄語專業(yè)。
1956年,楊武能考入西南俄專,立志成為一名俄語翻譯。沒想到1957年中蘇關(guān)系惡化,俄語人才過剩,楊武能只能轉(zhuǎn)入南京大學德語專業(yè)。
看似無奈的選擇,卻改變了楊武能的命運。在南京大學,由于已有俄語的扎實基礎,學德語對楊武能來說小菜一碟。在學校里,楊武能一年到頭穿著帶補丁的衣服,可他還是有自己的驕傲:我的德語比你們都棒!
但這時,家里卻出了變故。當電工的父親被送去農(nóng)場改造,家里一下子失去了生活來源,母親只能靠拼命做雜工賺錢拉扯幾個孩子。一些親戚勸楊武能這個長子早點工作,但即便這樣困難,父母都沒有流露過讓楊武能中斷學業(yè)的想法。
生活的壓力讓楊武能意外地找尋到畢生的事業(yè)。在南京大學的第二年,為了解決自己乃至家庭的經(jīng)濟困難,楊武能開始試著做翻譯,他先是從《國際展望》等東德報刊選譯一些短文去投稿,一篇不足千字的短稿也能賺八塊錢,相當于普通學生大半個月的生活費。
1959年春的一個午后,楊武能正站在校園閱報欄前讀報,也在讀報的好友舒雨突然沖著他叫:“楊武能!快來看,你小子的譯文登出來啦!”原來,他翻譯的一篇非洲童話登上了《人民日報》,這更加堅定了楊武能翻譯的信心。
南京大學求學期間,恩師葉逢植成為楊武能從事文學翻譯的領(lǐng)路人。葉逢植鼓勵楊武能多譯些名家作品,向當時國內(nèi)唯一發(fā)表文學翻譯作品的刊物《世界文學》投稿。
1962年,楊武能翻譯的三篇作品在《世界文學》上發(fā)表。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,做文學翻譯的人很少,發(fā)表譯作也極為困難,但大學還沒畢業(yè)的楊武能已經(jīng)登上譯壇。
楊武能說,命運像位父親,看似對他十分嚴酷,但心眼兒里卻對自己先天不足的兒子格外疼愛。
第一批文學翻譯作品給楊武能帶來190元左右的稿酬,他接濟了家里,還在鼓樓附近給自己買了件夾克衫,破天荒地改善了一下形象。
大學第五學年,楊武能住進了肺結(jié)核療養(yǎng)所,這段灰暗的經(jīng)歷,成為多年后他翻譯《魔山》時的重要助力,因為《魔山》的故事背景就是一座肺病療養(yǎng)院。人生中又一次“因禍得?!?。
畢業(yè)后,楊武能被分配回了已升格為四川外語學院(現(xiàn)為四川外國語大學)的西南俄專。“文革”時期,楊武能被勒令去掃廁所。他說:“我一生中經(jīng)歷的坎坷很多,受的打擊很多,只是越打擊越來勁。”
一生的“貴人”
1978年是楊武能的“命運之年”。
那一年,40歲的楊武能作出一個驚人決定,報考中國社會科學院的研究生。當時,他已經(jīng)在四川外語學院任教16年,大女兒在念小學,妻子即將分娩。還有人勸他說考不上會成為笑柄,但只要是楊武能認定的事,沒有人攔得住他。
骨子里,楊武能有著重慶人的倔強。當年在南京大學利用課余時間搞翻譯時,學校雖不明令禁止也不贊成,系里的干部找他談話,說他“種自留地”,可楊武能并不收手,繼續(xù)換著幾個筆名翻譯。在四川外語學院,他覺得自己因為所謂的出身不好“被穿了小鞋”,一怒之下想拍屁股走人。
40歲那年,成為楊武能生命中的轉(zhuǎn)折。他遇到了馮至這位一生的“貴人”。
1978年10月,楊武能考取了中國社會科學院的研究生,如愿成為馮至的及門弟子。后來,楊武能聽一位工作人員說,社科院宿舍緊張,不想招外地戶口的考生,馮至卻告訴學校,“楊武能沒房子住,我的所長辦公室給他?。 睏钗淠芨杏X,“老師對我很有些偏愛。”
楊武能跟馮至研究德語古典文學,專攻歌德?!爱敃r,搞外國文學的中青年學者,誰不以當馮至的弟子為榮?”楊武能說,老師是享譽海內(nèi)外的歌德研究專家,能得他親傳,在學術(shù)界占據(jù)一席之地是早晚的事。
但在當時,人到中年的緊迫感,讓楊武能把許多精力用在了出名快、稿費多的翻譯上,對學術(shù)研究投入不多?!爱敃r我的旁騖太多,沒有深入進行歌德研究?!睏钗淠苄拇媲妇?。但對弟子的“不務正業(yè)”,一貫對人對己嚴格要求的老師始終保持沉默。
楊武能說,他明白,老師的沉默絕非贊許,而是一位胸懷博大的長者和智者,對人到中年背井離鄉(xiāng)的弟子的理解和寬容。
1980年3月下旬,楊武能的研究生學業(yè)剛完成了一半,突然接到遠在重慶的母親腦溢血離世的噩耗。他慌忙前去老師家中請假,在街上正巧碰見老師迎面走來。馮至握住弟子的手,過了好久才語氣沉重且懇摯地說了一句話:“希望你還回來?!崩蠋煹氖趾駥崪嘏藭r,楊武能強抑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。
楊武能說,馮先生這個人很含蓄,他一般不會向你表露情感,或者表揚你。但那天,短短的一句話,讓楊武能感受到老師對自己殷切而巨大的期望。
辦完母親的喪事,楊武能又回到老師身邊。
畢業(yè)時,社科院想讓楊武能留下,留在北京的前途似乎更好。但這一次楊武能為家庭做出了犧牲,他回到四川外語學院,回到妻女身邊。
沒能留在老師身邊繼續(xù)歌德研究的遺憾,讓在四川外語學院擔任副院長的楊武能在繁重的行政工作之余,堅持從事歌德研究,并且最終下定決心,于1990年調(diào)到四川大學工作,潛心學術(shù)?!熬裆希疫€是留在了老師身邊。”
每次回北京,楊武能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馮至?!肮蜒陨僬Z、不茍言笑的大學者、大詩人,看見我這個老弟子,話也變得多了?!睏钗淠苷f,在治學和做人方面,“老師都教了我很多,他就像父親一樣?!?/span>
“有心眼兒”
好機會要靠自己爭取,楊武能很會抓住機會,既有闖勁,還有些“心眼兒”。
年少氣盛,讀大學一年級時他就敢直接找校長提要求。那時他剛到西南俄專,一年級的基礎課程,對中學就開始學俄語的他來說毫無難度。楊武能在午休時闖到校長家里,要求跳級。校長擁被坐在床上說,“你想跳班就考考唄??忌狭?,跳!”楊武能真就考上了。
他給自己爭取到的更大機會,是重譯《少年維特的煩惱》(以下簡稱《維特》)。1979年,楊武能正隨導師馮至研究歌德,歌德的代表作《維特》是他研究的一個重點。讀著郭沫若1922年的譯本,楊武能感覺這個譯本不好懂,不易被現(xiàn)代讀者接受,于是大膽提出重譯的想法。在當時,作為一個還在讀書的學生,“挑戰(zhàn)”文壇泰斗的想法多少有些僭越。有朋友勸他,德國文學可譯的東西多,何必惹那個麻煩呢。
但楊武能知道,此時重譯正是時機。十年浩劫剛剛過去,人們正需要《維特》這樣一部追求個性解放、感情自由的作品。
這一次,楊武能直接找到了人民文學出版社的編輯綠原。綠原對楊武能說,這本書本來也打算請人重譯,但以前出的是郭老的譯本,重譯必須特別慎重,先交一萬字試譯稿,領(lǐng)導研究了再定。
試譯稿順利通過,楊武能為自己爭取到了機會。1981年,楊武能重譯的《維特》橫空出世,大受歡迎,至今仍然暢銷。成功重譯和出版《維特》,對楊武能個人關(guān)系重大,他自此在譯壇嶄露頭角,譯著也隨之成了各出版社爭搶的“香餑餑”。
不論譯著出版,還是學術(shù)成果發(fā)表,楊武能似乎總能覓得合適的時機“踩上點”,他說這是因為自己“有心眼兒”。
選擇研究歌德,除了老師馮至是研究歌德的權(quán)威、專家,還有一個原因是當時歌德研究后繼乏人,老一輩專家也屈指可數(shù),在填補空白和物以稀為貴的“僥幸心理”推動下,楊武能選擇了一條“人少的賽道”。
1982年是歌德逝世150周年,楊武能不失時機地把早已準備好的歌德研究學術(shù)文章一篇接一篇發(fā)表了出來,引起了學界的注意,隨后應邀參加了在德國海德堡舉行的“歌德與中國·中國與歌德”國際學術(shù)研討會。
1999年歌德誕辰250周年之際,楊武能也“早有預謀”。由他和劉碩良主編的14卷《歌德文集》面世,成為我國百年來研究、譯介歌德最具規(guī)模、最為系統(tǒng)也最令世人矚目的成果之一,實現(xiàn)了郭沫若等前輩把歌德“所有的一切名著杰作”“和盤翻譯介紹過來”的百年宏愿。
2005年是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托馬斯·曼誕辰130周年和逝世50周年,楊武能新譯的托馬斯·曼代表作《魔山》也選在這個時間點出版,“此時不出版,哪里還有更好的時機?”
最讓楊武能引以為豪的“心眼兒”,還是他對翻譯作品的選擇。采訪中,他笑著對記者“夸耀”:“我不是說我很有心眼兒嗎?我就想到,我不能用有限的生命去翻譯二流三流甚至不入流的作品。既然此生有限,就要干最重要的事,所以我翻的都是經(jīng)典?!?/span>
這也是楊武能作為一位翻譯大家的“驕傲”,用他的話說就是“非經(jīng)典,我不譯”。
“自己也是浮士德”
翻譯文學作品時,楊武能要“進入角色”,入戲。“比演員要求還高,演員一般就進入一個角色,翻譯家得進入作品里幾乎每個角色?!睏钗淠苷f,翻譯家要進入忘我的狀態(tài),忘記流逝的時間,忘記工作的勞累,才容易臻于“化境”。
翻譯《維特》時,曾和維特一樣被認為出身不好的楊武能與主人公產(chǎn)生了共鳴,綠原說楊武能“又當了一次維特”;翻譯《魔山》時,與書中主人公一樣得過肺結(jié)核的楊武能也覺得親切,“咯血什么的我都經(jīng)歷過。”但所有角色中,楊武能最喜歡也最想成為的是浮士德。
他曾和同樣翻譯了《浮士德》等德語文學經(jīng)典的翻譯家錢春綺探討翻譯的苦與樂。“我們這些搞翻譯的人也是浮士德。”楊武能感慨地說,“一迷上這件事,就像把靈魂賣給了魔鬼一樣,要想停下不干都不行了。”錢春綺回答:“是的,一切文藝都是梅菲斯托,都有不可抗拒的魔力,要我們?yōu)樗芸?、犧牲,不過,受苦和犧牲也自會帶來樂趣。”
50歲那年,楊武能寫過一首小詩:
他知道“名位是虛影,事業(yè)是一切”,
因為他讀過《浮士德》,
自己也是浮士德。
楊武能認為,浮士德身上有一種獻身精神,這點和他很像。
他說翻譯家是文化界的“苦力”。翻譯《魔山》時,正趕上1986年山城的盛夏,楊武能一大早把當書案的活動飯桌搬到陽臺,午后又搬回屋里,擺在旋轉(zhuǎn)的大吊扇下邊,還要小心身上的汗水打濕面前的稿紙。上世紀90年代初翻譯《格林童話全集》時,還不方便用電腦輸入,200多篇譯稿全靠一筆一畫寫出來,每天譯寫八九個小時,寫得手腕顫抖、頭暈目眩、頸椎病發(fā)。
也許是重慶人爬坡上坎的出行方式,給了楊武能堅韌與執(zhí)著。在楊武能出生的重慶十八梯,幾百級臺階曾是連接山城重慶上下半城的通道。住在歌樂山麓的四川外語學院時,他也要爬學生們戲稱的“彩云梯”上下山。“回家走到一半能不走了嗎?不能啊,一定要走到頂上去。”楊武能說。
而浮士德不安于現(xiàn)狀、敢作敢為、積極向上、自強不息等精神,也激勵著“扮演”他的楊武能在翻譯和學術(shù)路上一步步攀上高峰。
2004年,楊武能在大學里基本不再授課,時間更為充裕,剛好又受聘擔任歐洲翻譯家協(xié)會的駐會翻譯家。盡管已年近古稀,他仍想彌補自己多年前的遺憾——1990年,由于交稿時間緊迫,楊武能統(tǒng)稿的《魔山》出版時為四人合譯,前后風格明顯欠和諧統(tǒng)一。這一次,他再闖“魔山”,在老伴的陪伴和照顧下,完成了這部經(jīng)典的新譯本。
楊武能說,自己翻譯《魔山》前后經(jīng)歷20載,有了“魔山”之旅的歷練和積累,他便能以不同的眼光觀察和認識變化了的自己和世界,這大概就是文學翻譯工作的最大魅力。“一個翻譯家能有機會翻譯《魔山》這樣一部巨著,并且順利出版,哪怕為此折騰20年,甚至耗去更多的時間精力,我看仍然十分幸運?!?/span>
近年來,楊武能漸漸將重心從翻譯轉(zhuǎn)移到講學。他利用重慶圖書館舉辦“格林童話之夜”的機會,與小讀者們近距離交流。2022年,因為“不滿足于文學翻譯的成就和影響”,已經(jīng)84歲的他在重慶圖書館“巴蜀譯翁文獻館”的基礎上,推動創(chuàng)建“譯翁書院”,準備不定期在此講授歌德學、翻譯學、比較文學以及德國文學和文化。近期投入時間精力的《譯翁說書》,也是他講學計劃的一部分。
回顧人生,楊武能說,自己成為一名文學翻譯家是誤打誤撞,但現(xiàn)在回過頭來看,“(命運)對我太好了。叫我再選職業(yè),我也許還做這個?!?/span>
蘇州東方翻譯院專業(yè)從事口譯、筆譯、同聲傳譯、同傳設備租賃。以質(zhì)量、服務贏得客戶。如需詳細了解請咨詢0512-65730886,以上文章如涉版權(quán)糾紛請和我們聯(lián)系。
推薦閱讀:“創(chuàng)造文學的漢語和漢語的文學”,首屆中國青年文學翻譯家論壇發(fā)起討論
【發(fā)布時間】2023-07-14 【信息來源】管理員 【瀏覽點擊】946次